墙上的水粉画,茶几上的紫砂壶,餐边橱以及搁在上面的花瓶,从眼前一一掠过。它们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隐秘的关系,与地面的角度维持着危险的平衡。彭笑想,没人在家的时候,它们大概会互相使个眼色,聊上几句。
可笑,太可笑了。彭笑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。于是赵迎春跟着点头,夸张地让两片嘴唇碰出声音。好笑的,真的好笑。有一句说一句啊,廖老师就是闲不下来,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忙的人了,越忙越有劲儿,身体好,就是福气好。彭笑在她话里没有分辨出一丁点儿嘲讽的意思。
廖老师的身体并不好,彭笑在心里冷笑。如果生活在美国,他是够格写戒酒小作文然后跑进小剧场当众念出来的那种人。彭笑想起女儿廖如晶嚼着口香糖对她说,妈,你管那么多呢,送他去AA好了。Never too late.(永远不会太迟。)[3]
什么AA?我跟你爸爸怎么AA?
Alcoholics Anonymous,匿名戒酒互助会。没看过电影吗?So pretentious, right?Yet it works.(很夸张,对吧?但它是有效的。)你念一段我念一段,这样就没空喝酒了。
晶晶在美国的高中读到十一年级,彭笑已经觉得搭不上她的话了。美国人管晶晶叫Crystal,她的中文词汇量正在急剧收缩,被鼓胀的英语裹在里面,成了一团偷工减料的馅。彭笑好几次想告诉她,你的英文吃掉那么多音,那么刻意地要显得口音地道,没这个必要。可她说不出口。